这种香阿婉没有闻过,莫约是几种香杂糅而成,但是却让人烦闷,像是从地底上拖拽起来的潮湿。晚风怎么吹,都吹不灭压抑在心头的这块石头。
铜炉中最后一缕香散尽。
葛老枯枝般的手指正按在龟甲第三道裂痕上。
龟甲布满纵横交错复杂裂纹,宛如洞悉天地之机的符文,每一块龟甲边角被千万次摩挲打磨光滑。
"丁未日申时,火水未济。"葛老喉间滚出沙哑的谶语,龟甲在烛火中映出蛛网般的纹路,"离火在上,坎水在下,阴阳不交,其道穷也。"
朱净尘难得不见笑,盯着翻倒的蓍草。四十九根蓍茎散成怪异的星图,三枚古钱叠在坤位,恰如三座囚牢困住中央的桃木卦签。
"未济卦六爻皆不当位。"葛老突然捏碎一枚艾绒,灰烬飘落在卦象中央,"初遇便犯了忌讳,从开始便错了。"
"九二曳其轮,贞吉。"葛老的骨笛划过第二道爻位,龟甲发出刺耳的刮擦声,"若止步于此,尚可全身而退。"
葛老看向朱净尘,他知道这天命的兆言,朱净尘看得比他还要明白。
但是他就那么不动如山。
铜漏滴到酉时三刻,葛老枯瘦的手突然按住震位的古钱。龟甲在香灰中发出噼啪爆响,一道新裂痕贯穿离卦:"六三未济征凶!利涉大川?利个屁!"他突然暴喝,唾沫星子喷在卦签上,"坎为水为陷,离为火为焚,水火相煎之局!"
"最要命是上九爻。"葛老猛地掀翻卦盘,三枚古钱滚进香炉,"濡其首,有孚失是!"
阿婉看不懂这卦象一说。
但燃烧的艾草突然蹿起青焰,灰飞烟灭。
这不是什么好兆头,她与朱净尘……
阿婉望向朱净尘。
青铜炉轰然炸开火星,朱净尘突然笑了。
阿婉没有见过的朱净尘模样。
风也不敢造次。
月白色衣袍被残夜逐渐吞噬,面若冰霜的脸上崩出轻晒。
无礼的嘲弄。
困于方渊身不由己的疯魔。
他捡起滚烫的龟甲,任掌心被灼出焦痕:"葛老可知?昔日我最后算的那一卦,也是未济卦。"骨节分明的手指探入香灰,生生掰断那支桃木卦签,"原来困住我的不是坎水离火。"
就算是阿婉不懂,也只朱净尘毁卦是多么的冒犯。
冒犯天威。
葛老指着朱净尘,想骂他但是又不忍心。
而葛芝香赶忙扶住。
“葛老,我不想再困住了。”风停了,疲惫爬上朱净尘肩头,像是要压垮他。
阿婉赶忙上前。
朱净尘回握住阿婉的手,勉力朝她一笑,是想要竭力维持温柔。
“我不要做天命的棋子。”
“若卦象如此,那我偏要,逆转天命。”
朱净尘话不重,但意已决。
烛火映在朱净尘脸上时明时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