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明绘摸索着往下走去,绣履踩在被露水压弯了腰的枯草之上,将它们踩在地上,她四处环望着,想要寻一处出路。
太阳渐渐升起,浓稠的秋雾渐次稀薄起来,而在这日光的映照之下,裴明湖眼前方才显现出景物的轮廓来,翘角飞檐,亭台回廊,这是一处无比古朴的庭院,却也是裴明绘无比熟悉的居所。
裴明绘的心绪一下子激荡起来,她欢悦地游走在这里,看着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无比的熟悉。
这里是河东的裴府。
裴瑛幼时与洗刷冤屈后所居之处。
最后一丝缠绵的雾气散尽,清澈秋阳挥洒而下,金光浮漾在青砖碧瓦之上。
裴明绘的动作倏然一顿。
循着她的目光看去,站在廊下的是一个年幼的孩子,他呆呆地站在廊下,痴痴地看着那英武的将军与美丽的夫人,而后将军与夫人相携出府,府外旌旗飘飘战马嘶鸣,这是夫人要送自己的夫君去上漠北的战场。
孩子如风一般跑了过去,可是他却重重摔在了地上,怎么都站不起来,他只好拼命伸着手,盼望他们能够回头。
可是,一切终究是徒劳。
裴明绘跑了过去,可是呼啸的风雪却挡住了她的前路,漫天的雪花泼洒而下,纷纷扬扬回旋在她的身边,天地间的景象都为雪的帷幕所遮挡。
透过如同帘子一般的大雪,裴明绘的目光放在那隐匿在雪中的裴府,听着那嘶鸣的马声与押运罪犯的士卒的呵斥之声,后知后觉地,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猛地抬头一看。
那是长久未见,只能在梦中痛苦地思念着的人啊!
“爹……”
裴明绘的心像是飘荡在白色的海洋里,无声地泪流满面。
过去的过去,过往的过往,那是铭刻在心底的所有思念,所有痛苦铺天盖地地翻涌而出。
明绘扬起头来,小小的鼻尖都冻得通红,黑色的眼珠盈满了泪珠看着明先生。
明先生身材修长面目俊雅,面上依旧凝着无可纾解的愁苦,他一只手牵着明绘的小手,另一只手拎着沉甸甸的包袱。
她的目光再次回望,看见那飞扬大雪中蜿蜒而行的囚徒队伍。
等着我。
她轻轻地说道。
“爹爹,裴家人会活下来吗?”
明绘紧紧握着明子玉的手。
“也许罢,也许一个都活不下来。也许会活下来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