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团金光与魔气,被她吞咽而下,他的心脏瞬间黯淡,变成了她掌心平平无奇的一团血肉。
而羡泽也没有继续吃下去,她将那如吃剩下的心脏,放回了他的胸膛内。
江连星头脑中一瞬间闪过许多他从未见过的记忆,仿佛是他前世未死之时,羡泽也这样啜饮着他残缺的心脏,小心翼翼放回他胸膛。而在他前世也没有死的那么快,生命的尽头,竟然看到本应该达成一切目的的羡泽,抱着膝盖坐在他身边,满脸泪痕……
她为什么会哭?
那记忆一闪而过,江连星只感觉自己变成空了的琉璃瓶,她将他体内的一切拿走的太干净,他拼命想要挽留,仍是失去了一切力量,朝后重重倒在地上。
江连星侧脸压在冰冷的金器上,身体里仿佛还有龙鳞的馀晖,慢吞吞的恢复着他的伤口。他执着的看着羡泽的方向。
羡泽站起身,转脸看向被她握住妖丹动弹不得的画鳞。
她裙摆早已在沾湿弄脏,鞋面上有着水渍与污痕,可龙尾轻摇,她略显湿润与苍白的脸上没有记忆中濡湿泪痕,只有像是洋流上的薄冰般冷静压制的愤怒。
羡泽拽着画鳞的头发,将他拖起来。
画鳞身上陈旧的衣袍领口滑落,露出他染血的冷白色胸腹,皮肤下青紫色的血管垂死跳动着,羡泽的手掌血腥的插在他画鳞撕开的腹部中,掌心紧握,掏出妖丹来。
羡泽低下头,冷笑道:「你连育儿袋都烂掉了,也别想着孵龙蛋了。」
她掌心中出现了一颗如泥丸那般的妖丹,表面还似冥油般翻着七彩的油膜,其中仿佛夹杂着无数魂灵的尖啸声。画鳞死死盯着那枚妖丹,眸中恐惧闪烁,他发现自己猜不透羡泽的想法。
画鳞抽搐着,断臂处流淌着黑与红夹杂的血污:「你不能杀我……!除非你想让葛朔也死!哈丶我早该想到的,真龙的心里只有自己,哪里会丶哪里会……」
羡泽没等他把话说完,手一松,那枚妖丹滚落在地,她汇聚起灵力,轻蔑的用鞋尖碾过去。
「你性命相关的,就是这么一枚泥球?」
那枚曾经藏匿在画鳞躯体内,无数想挑战他的妖魔都没能摧毁的妖丹,在她运转金丹的重压与践踏之下,立刻碎裂,真就像是被晒干的泥土一样,转眼成渣。
从妖丹之中,无数尖叫丶哀鸣丶怒吼充斥而出!
羡泽一惊,想要侧身躲避,却看着千万个稀薄如同雾气般的灵魂,迫不及待的从妖丹中倾泻而出,只顾着四散而逃。
众多灵魂轮廓已经被侵蚀的只剩下躯干,如同无头苍蝇般乱转乱荡,在那上古时代的凋敝壁画下方,逐渐舒展,逐渐黯淡——
羡泽仰头看过去,这些被吞下的魂灵,曾撑起了他膨胀的身躯。
在自由后,却像是落入水中的薄薄纸片般融化。
她耳边仿佛听到了无数声如蚊蚋的小小叹息,恨与怒最终只化作无奈。
画鳞从诞生以来,便是往他虚无又混沌的皮口袋一样的身躯里装填,什么都要吞下,什么都要属于他,此刻他失去了一切,身体剧烈颤抖,面上眨眼间便显出几分灰白色死态。画鳞恐惧的蜷缩起来,仅剩一只手臂紧紧抱住自己的躯体。
羡泽却根本没有把目光落在他脸上,而是转头看向一侧的葛朔。
昏迷的葛朔抽搐几下,口鼻处溢出几道血痕,面上也显露几分灰白死态。羡泽牙齿咬住嘴唇,她如鲠在喉,陡然转身,拎起半死的画鳞。
羡泽面无表情,从自己金丹中捏出米粒大小,望着他:「你已经失去了妖丹,就像一只壁虎丶虫豸般苟活下去吧。」
画鳞望着她的脸,从恐惧之中看到狂热的希望,他缓缓笑起来,嘴角溢出血来:「……果然丶我赌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