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快就无法继续想下去了——下一轮进攻已经开始,他需要集中精力对付那些冲撞城墙的魔兽。
失去魔法阵庇佑之后,城墙也随之失去原有的防御力,没过一会儿就被疯狂的魔兽撕咬出痕迹。要塞仅存的勇士们全部走上城墙,让战鼓和号角最后一次为战争而响起。
亡灵们集结成队抵挡魔兽,将疯狂扑上来的魔兽挡在墙外,初升的阳光让卢西恩眼前晕眩,又很快被人拍了下肩膀,他回过头,却见女王已经穿上铠甲,手持重剑做出战斗准备。
沉重的金属铠甲遮住了女王的面容,但卢西恩却清楚地发现她的肩膀微微垂下,仿佛被某些事情压弯了脊背,只有铠甲头盔上那顶独属于北境的荆棘王冠,正迎着太阳寂寞地反光。
“是你,”女王遥遥看向那个端坐在马车上的半兽人魔法师,没有再在勇士们面前掩饰自己的女性声线,“梵迪特出事前曾拜托我找你回来,但你在那个时候已经失踪了,我还以为你死了,达米恩。”
“是啊,皇家骑士团的达米恩在几十年前就死了,现在活着的只有一个连名字都没资格保留的半兽人,”半兽人沙哑的声音传来,介于清醒与疯狂的边缘,又被某种力量强行保留着平衡,“当年我和梵迪特陛下利用魔兽血液进行最终强化,梵迪特选择了冰霜巨龙,我选择的是魔狼……但我失败了,他也是。”
说到这里,半兽人的声音沉下来,彷如哭泣。
“我是真的以为我们能够摆脱北境勇士那注定的命运啊——如果不是梵迪特陛下一定要打这个赌,我怎么可能变成现在这副样子,不能死,也不能活,像个野兽一样活着!”
北境女王疲倦地开口,“对啊,也只能是你了,梵迪特没有变成现在这样子的时候,曾经信任你超过他自己,愿意和你分享他的所有秘密。”
没有人怀疑过那些沉默在雪洞里的半兽人,也不会有人怀疑一只被拿进公共温泉里饲养,预备成为食物的鹅——但事实的真相就是如此荒诞,它们和反对派间谍相互配合,破坏公共浴场的防御魔法阵,将不死鸟继承者强行绑了出来。
“我又何尝不是呢,我相信梵迪特陛下,无论跟随他做什么我都愿意,可是……”半兽人的语气悲怆,“变成这幅样子以后,我每天都在清醒和疯狂的边缘挣扎,又被反对派下了灵魂契约,如果不是那次失败的血脉仪式,我又怎么会变成这样子,就连梵迪特大人都能用巨龙的身体再被暴风要塞接受啊!”
情绪波动过大,半兽人即刻失控。他疯狂地使唤那些魔兽冲击城墙,又被不怕疼痛和死亡的亡灵们拉出防御的空隙,他的魔兽不能再进一步了。
“我们对你有所亏欠,”女王抬手按住那个敲击战鼓的勇士的手,亲自拿过鼓槌示意她下去,“北境的勇士从不畏惧战斗,既然战斗不可避免,我们就在这里做个决断吧。”
卢西恩伸手想要拉住女王的披风,她却只是将鼓槌握在手里,用温和的目光看着他。
“还有很多人需要你,卢西恩,”她轻声对自己的孩子说着,“帮我保护好他们。”
“您当年没有继承权能的时候,也在圣泉里看到了相同的事情对么?”卢西恩隐约猜到了什么,挥动魔杖使一些亡灵魔兽出现在战团中。
女王在铠甲遮蔽下弯唇笑了,唯一露在外面的眼中多了些温和。
“这就是我为什么一定要留在这里,”战鼓的声音再响的时候,女王的声音也随之传来,“无论我当初为什么穿上这副铠甲,我现在已经是北境的女王,北境之王永不会放弃守护要塞,我将做的只是我应该做的事情。”
她必须这样做,哪怕这样的事情会让她成为不称职的母亲也别无选择。
“我们最终的计划提前了,小卢西恩,”女王最后的声音淹没在号角和战鼓之中,“把它当成来自女王的命令吧——这件事我已经托付给你,能够完成它的只有你。更何况,我留在这里也是出于私心。”
卢西恩的表情麻木地空白,牙齿将下唇咬出血来,他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挥下魔法杖,将一部分亡灵兽撤至城内。
需要迁移的最后一批居民已经准备好行装,在骑士团的组织下以家庭为单位将行李放上雪橇。他们需要在战斗的掩盖下出城,让自己的消失最大限度骗过不知何时就会将目光投向他们的存在,并在绝望平原的积雪彻底消失之前离开这里。
亡灵兽出现的下一刻,得了吩咐的居民们立即将亡灵兽绑上雪橇,沿着城墙裂痕排队离开要塞。
皇家骑士团有条不紊地组织着,更多的亡灵出现在队伍周围,严密护送他们通过魔兽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