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氏也不会和她说,偶尔和赵诚聊天是件愉快的事。
比如赵诚会不经意说,大伯母,官家这个人有些刚愎,大宗正这个人确实对得起先帝,唯一的孙子也舍得。可不是人人都适合坐那个位置。
其实谁坐那个位置,只要做的不是太差,或者太好,就没有区别。
邹氏听见了,也装作没听见。但细细想来,是认同赵诚的话的。
因为父亲当年和她说过,父亲平生几次浮沉,已经看透了这个世道。
她自小是父亲教出来的,就像端王府里的男人,她都没放在眼里,只是她掩饰的好,只有赵诚看出来了。
赵诚并不防备邹氏,就是因为她太明白了,一个优秀的女性,她太懂的维护一个团体的稳定了。这是她与生俱来的本领。
嫁给赵宗荣做继室对她来说,就是一条简单又安稳的路,这个家庭就是她的课题,她像个职业经人一样,积极打,维护好这个团体。
等杜从宜知道赵诚被夺了爵位,并被处刑的消息,一起而来的,还有赵诚给她的回信。
她先是惊,后是怕。
来宝说的非常严重,尤其是赵诚被朝中弹劾,即便被夺去爵位,受了廷杖,但未来还可能会问罪……
杜从宜真切感觉到一种莫名的后怕,她从来对权力没有那么深的感触,总是有种侥幸,觉得赵诚出身是他的保护伞。官宦出身已经是莫大的幸运了。
可听到来宝的消息,她突然就觉得害怕。
连赵诚的信都迟迟不敢打开,生怕听到坏消息。
南京的宅子就在秦淮河边,她打发走来宝,一个人坐在后院翻开信,信不长,只是寥寥几句。
赵诚用很成熟的口吻告诉她:
我是谁,我做了什么,都不重要。
汴京城里的繁华,是王朝的气象。名山大川,是历史的尘埃。
千条江,万重山,各有特色,都是你走过的路。
我可以很肯定告诉你,人的一生没有任何意义,有的人活一辈子都不会知道究竟是为了什么,或许那样才最幸福。
人不必非要为了什么,才努力活着,太容易付出代价了。
很多代价,我们付不起。
你喜欢山,就去看山,喜欢水,就去涉水,这就是意义。
人活着不是非要有意义,非要成功,非要留下点什么。
你讨厌我也好,不喜欢我也罢,我们都是这辈子最紧密,最信任的人。
命运就是这样的。
不用怕。
杜从宜看着他毫无感情的信,猜测他究竟是在什么情况下写出来的。回信的时候他明明已经挨了廷杖,可能根本不能起身,而且被御史台的人弹劾,麻烦缠身……
她甚至不知道他现在好不好,家里是不是安宁。
至于她前一封信,满腹牢骚的什么狗屁无病呻吟的人生意义,她早就忘了。
她现在只想知道,他好不好,家里怎么样,老师会不会帮他,他以后会不会有危险。
可是他又只字未提自己的状况。
她烦死赵诚的性格了。
简直没有一件事,能办的让她满意。那个直男脑子就跟有病似的,都不会拐弯,就不能善解人意一些,多思考一下她究竟想问的是什么。
简直驴唇不对马嘴!
她过分矫情,也不过是想问他,究竟是因为喜欢她,还是因为觉得孤独,觉得身边有个伴儿也好,才娶了她……
女孩子的敏感的心思,问不出口那么直白的话,只能婉转迂回地问,谁让他正儿八经地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