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尧已经带着人快马加鞭赶去了望都,海毓估摸着日子,再过十来日,事情应当就要发作了。
天气一日比一日闷热,就连风里头都是沉重粘稠的暑热,而老一辈的南方人盯着头顶厚重的怎么也吹不散的云层,摸着胡子沉声道,要变天了啊。
轰隆隆,闷了大半个月的丘城终于迎来了一场酣畅淋漓的暴雨。
擦黑的天,悬在头顶的密云,宛若黑龙压境。
汹涌的波涛拍打着海岸,站在岸边狂风席卷而过,好似下一刻便要被卷进黑压压的大海中。
赵楹与荆城守备营中的另外十余名将士沿着东南海岸线巡查,风雨来袭,频频上岸作乱的倭寇也龟缩在了海上小岛之中,连着几日都没有动静。
“梁参将,风雨愈发大了,咱们还是回守备营吧!”
跟在赵楹身旁的士兵顶着风雨大声吼叫,话刚说出口就被风雨吹散了,他伸手抹了一把糊住眼睛的雨水,又是一声大吼:“上官吩咐了,让咱们巡防完这一片便回去,别乱走动!”
这下终于听清了。
赵楹脚步一顿,扭头面无表情地盯着与他说话的士兵,这士兵半月来都跟在这位从其他地方调过来的梁参将手底下做事,知晓此人面冷心冷,平日里在军营里头便是一副谁也不理的神情,士兵摸了摸脑袋,对上那双黑黢幽深的眼睛,不禁生出了平日里没有畏惧。
他干笑了几声,再不敢说什么。
赵楹收回目光,站在阴沉沉的海岸线上眺望远方,右手不自禁地转动着大拇指上的扳指,眉头微皱。
“梁参将?”
站在远处的士兵实在觉得这风雨刮人,身上穿着盔甲,被雨水一浸重若千斤,难受的很。
“咱们该回了。”
赵楹嗯了一声,几人迈着沉重的步子往守备大营走去。
暴雨下个不停,一整天都是阴沉沉的,军营里头乌泱泱都是人头,下着雨哪儿也去不了,将士们便窝在营帐里头喝酒,雨声轰鸣如雷,那名跟在赵楹身后的参将酒过三巡,抬头在帐子里头看了一圈,有些奇怪地哎了一声。边上人撞了撞他的胳膊肘,问他好好地喊什么,小将士挠了挠头,在心里嘀咕道,梁参将哪儿去了呢?
怎么巡防回来就没人影了?
荆城的太平实在有些诡异,对比下来丘城就显得格外风雨欲来了。
望都消息基本已经被各方人马确实了,现下就等望都一直调令撤掉王金水的官职。
海毓给蔡尧下了通牒,此行回望都,无论玉石俱焚还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必须要将湖州上下搅个翻天覆地。有海毓这个吩咐,蔡尧这个在御史台中沉寂了多年的言官终于发挥出来了文人科举的口才,朝会期间联合御史台上下弹劾王金水弄权作乱,祸害丘城百姓,蔡尧聪明,知道不将矛头对准司礼监,而是只冲着王金水而来,字里行间皆是王金水此人十恶不赦阴私恶毒,再留此人于朝堂之上便是脏了司礼监声名。
此话一出,司礼监也没法说什么。
崇德帝坐在龙椅上,面无表情地听着文官与司礼监吵成一团,蔡尧沉默了大半辈子,眼下摆出玉石俱碎不为瓦全的大阵仗,只觉得痛快!
阉贼在朝堂弄权,谁都不敢得罪,谁能想到有朝一日他这名小小督察院巡抚便能当庭与司礼监叫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