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泉城了。”
“下了船只怕没那么快得空,睡会。”赵楹拍了拍海毓的脑门,示意他闭着眼休息。
两个人默契地没有继续方才的话题,好似谁的心中都没有涟漪。
过了会竟然真的来了困意,海毓迷迷糊糊间还记得嘱咐梁楹,行船即将抵达泉城,他该离开了。
“我等你睡着就走。”
这是海毓陷入昏睡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这一觉睡得不安稳,梦里头好似有千军万马撵过,一觉睡醒海毓只觉得嗓子眼干的冒火,张口的那一瞬间连字都吐不出来,海毓曲着腿披头散发地坐了好一会,直到外头响起一阵阵急促的脚步声,提醒他泉城到了,他才慢吞吞拖着沉重的身子下了榻。
简单将散发束起来,穿着一身月白色的长袍,海毓在人前端的从容正经,丝毫看不出来一个时辰前还在吐得昏天黑地连床都下不来。
赵楹站在最边上,透过乌泱泱的人潮注视着海毓的侧脸,面容冷白如玉,那张脸比起去年相逢又消瘦了不少,比起从前多了几分拒人于外的冷冽,赵楹看的认真,在心里细细描绘着海毓的模样,他知道,雁之正在决绝地往一条没有回头路的道上走去。
泉城就在眼前,眯着眼都能看到灯火通明的港口,海毓站在最前面,田明蔡尧站在他两侧,明明有数十道目光落在海毓身上,但海毓回头,就撞入了一道黢黑的眼眸。
海毓勾了勾春。
“大人您笑什么?”田明见海毓突然笑了出声,分外不解。
“没什么。”海毓摸了摸鼻尖,自言自语,语气戏谑,“笑一个傻子。”
海毓性情坚韧,他若想装得若无其事,那么外人是绝对看不出他有任何不适,船只靠岸,泉城太守率领泉城近百名官员乡绅在港口迎接,海毓笑得云淡风轻,一副胸有成竹运筹帷幄的淡定模样,下船的时候蔡尧在田明后头嘀咕了一句‘奇怪’,田明不解,侧头小声问道:“奇怪什么?”
蔡尧摇摇头,不欲多言,只说了句‘没什么’便跟到了海毓身后,一改之前的冷淡,异常殷勤地将海毓引荐给泉城太守。
泉城太守李维最早便是望都御史,先帝在世时他外放至泉城,一待便是近十年,他远离望都权力中心,上有湖州总督、布政使、都指挥使、提刑按察使顶在上头,李维区区泉城太守,日子实在过得逍遥,若不是今朝朝廷改稻为桑,只怕李维这辈子都不想与望都官员打交道。
李维侯在港口,远远地就见着一位玉树临风的少年郎被众人簇拥着而来。
师爷严孝年是李维的心腹,早在海毓从望都出发的时候严孝年便往望都打听了不少关于海毓的消息,严孝年站在李维身边,轻声道:“大人,那位样貌最年轻的便是海毓了。”
李维年近四十,膝下已有三子,他是科举出生,最看重的便是其子读书品行,李家的几个儿子在泉城也算是小有名气,可李维不得不承认,海清风的这个独子,龙章凤姿轩然霞举,不仅仅是望都,就算是放眼北周数万书生都无人能及。
“望都海琢玉,果然名不虚传。”
严孝年是土生土长的湖州人,这片土地养育了他,他合该为这片土地付出一切,海毓是来摧毁湖州的,严孝年对他不可能有好印象,严孝年神情阴翳,死死盯着海毓,“大人,您别忘了海毓此行为的什么,改稻为桑要的可是湖州数十万百姓的命,他海毓麻木不仁为虎作伥,如何配得上‘海琢玉’三个字。”
李维一声轻叹,只是觉得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