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偶尔抓点、杀点救世会的人,这算不上什么招惹,只是正常交流。
他们很清楚自己的某些行动足以左右欧洲的战局,所以近乎消极地不会做出任何行动。
“两位应该很清楚,没有哪一方比骑士团是更希望世界恢复和平的。延续不断的战火让教廷在无期限地流浪,这大大有损教廷的威望,不利我主的安宁。我们为此付出了很多努力,前三次和谈中的两次,都是由我们主力促成。”
骑士团派来的是枢机院的一位女少将。
她踏着军靴,佩戴着骑士徽章,刚刚从前线下来:“但最终的结果,两位也看到了。”
宁准道:“单纯的和谈并不能促成真正的和平。我们需要解决问题的根源。”
“救世会?”
对方挑眉。
宁准摇头笑了笑,道:“少将,装傻就没有意思了。我们都很清楚,一切的根源都在冈仁波齐的天空破洞,或者说,在地球之外。救世会和其他一些立场不明的势力执意掀起战争,不肯停歇的原因,大批改造人和一次又一次的能量波动、知识传输的来源,都在地球之外。”
对方直接道:“地球之外存在着高维生命,他们是入侵者,应该被驱逐,这是你们的观点和立场,骑士团也很清楚,但不认同。”
“如果他们对人类心怀叵测,目前所做的一切都是想要入侵地球,那为什么给出的知识全部是真实的、毫无保留的、切切实实帮助人类进步的?以此作为催化,让人类自相残杀?”
“请允许我说一句实话,人类完全不需要挑拨,就能自发地挑起战火。战斗,杀戮,吞噬同类,抢占足够多的生存空间,这是所有生物的本能。”
“他们完全可以什么都不付出,就得到他们想要的结果。”
这位女士的眼睛蓝得像一片平静的海:“宁博士,你一直都没有忽略过这个矛盾之处,但你不相信除入侵者外的另一种可能。而骑士团,有选择相信另一种可能的权力。”
“但请你放心,我们不会投向救世会的阵营,我们只需要知识,不需要除我主之外的另一位神明。”
话说到这里,黎渐川也明白了骑士团的立场,就是只逐利。
他们不喜欢战争,但如果恢复和平的办法只有一个,就是将一切危险连带着超前的科技知识一起驱逐,那么他们宁愿战争继续。毕竟,高维生命送来的知识是已经真实拿到的,而他们带来的危险却还根本没有出现。
“我劝两位不要将这次谈判之旅继续下去了,”女少将真诚地说道,“相信我,绝大部分组织,都会做出和骑士团一样的选择。”
黎渐川对这个判断毫不怀疑。
实际上,在从那座太平洋上的小岛离开时,他和宁准就都预料到了这一点。但他们依然踏上了这场旅途,努力将渺茫的希望扩大,再扩大。
骑士团最终没有在进行了足足七次的谈判中改变立场。
从地中海离开后,黎渐川和宁准穿过战区,继续他们的路程。
这一路上,坦克、装甲车逡巡在不同的路段,持枪守卫的士兵随处可见,气氛紧张,硝烟弥漫。
战机从低空掠过,轰鸣声响在头顶,日夜不休,惊碎一场又一场平凡的梦。导弹轰炸的火光偶尔亮起,人群尖叫无措,混乱无序的抢掠发生在每个角落,令人胆战心惊。
炮火,尸体,核战废墟,荒芜的土地与盘旋的乌鸦和秃鹫,是战区最平常的景象。
两人装扮成最普通的难民的模样,小心谨慎地行进,却依旧不可避免地招惹上各种麻烦。
轻微点的,就是抢钱,抢随身物品,或者荤素不忌的劫色。
严重点的,浑身上下、里里外外的器官都是值钱的宝贝,再不济,还有干净的肉块可以饱餐一顿,食物在充满了核辐射的战区有多么难得,简直不需要旁人多作形容。
如果有人将战争的另一面绘制下来,或许唯有炼狱两个字能贴切地概括这幅画作的内容。
黎渐川生日那天,两人躲在一处破败狭小的防空洞内,黎渐川用脊背挡着时不时震落的碎石,听宁准给他唱一首五音不全的生日快乐歌。
四周是逼仄的,黑漆漆的,充满了腐臭味的,唯有宁准的一双眼睛,漂亮得好像天穹落下的星。
低低的歌声到末尾,宁准在黑暗里凑近了些,用手指轻轻擦干净黎渐川侧脸上的灰土,在上面印下了一个温柔的吻:“哥,生日快乐。”
黎渐川与那双桃花眼对视了一阵,伸出手,把人抱进怀里,长腿屈起,牢牢地圈住。
“快一周没洗澡了,也不嫌脏。”
他摸了摸宁准的唇角,嗓音沙哑。
“不嫌,”宁准贴着他,轻声问,“可以亲嘴吗?”
黎渐川沉默了一会儿,道:“牙刷不好找。”
宁准哈哈笑着抱住他,用干得皲裂的唇蹭他。
两人走到意大利北线的一处救援中心时,见到了黎渐川的一位战友,简一心,她负责接应他们进入德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