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铃儿早就松了口,看得目瞪口呆。那日小毒物易容之时也曾任蛊虫钻入自己皮肤下,但显然此刻在他体内游走的蛊虫并不是由他精血喂养的蛊虫。
「这是老毒物放在我体内的蛊虫。一共七只,每七七四十九天发作一次。第一次遇见你的雨天,正是它第一次发作。我原意在你们天下第一镖的戒律堂捞些内功高强的人练练我的蛊,以毒攻毒看能不能克制老东西种在我体内的蛊虫……不曾想被你搅了局又接连害得我遭了阵法反噬。」小毒物又一枚银针定住一只蛊虫,方才凉凉觑了她一眼,冷哼了一声,「你坏我好事,我当然不会放过你。」
原来如此。
江铃儿恍然大悟,难怪小毒物身体总是时好时不好,原来是因为体内被下了蛊虫的缘故。
她想着想着猛地直起身,抓住他的双臂,不知何时起小毒物也不像方才那样紧箍着她了。
「不对……你师父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不是他唯一的关门弟子么?他就不怕你死了,后继无人?」
话落刚落,江铃儿恍惚想起,小毒物好像……没有唤过老毒物「师父」。
「如果毒发身亡是我没本事。」明明关乎身家性命小毒物说的倒是浑不在意,他瞥了江铃儿一眼,自嘲一笑,浓黑的双眸极快掠过一抹诡谲的光,「呵,唯一的关门弟子?如果前头死的百十个孩童都不算我师哥的话,那我确实算是老东西唯一的关门弟子。公冶赤为什么叫『老毒物』?老东西毒得很,不光对别人,对自己更甚。他将本命蛊植入我体内的第一天起,就意味着我和他之间只能活一个。唯有炼出比他更凶残的本命蛊将其蚕食,这才算解了蛊。本命蛊死老东西也活不成,我也才算真正出师……」
小毒物说到一半蓦的顿住,见江铃儿望着自己眉间微蹙,似笼着一层烟云,镇日的凌厉蛮横化作了天边一抹烟云,悠悠荡荡飘进他眼里,钻进他心里。
比之之前她故作女子的扭捏姿态更甚。
好像有什么东西滴了下来……怦然心动。
小毒物抬眸盯着江铃儿,声音浅淡,意味不明:「可怜我啊?」
自然是可怜的。
江铃儿活到这个年岁从来只听说师门之间兄友弟恭,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从未听说像这般豆萁相煎的师徒关系。也难怪小毒物会养成这样的性子……
正替这厮不值呢,忽然又听见小毒物不轻不重刺了她一下:
「你可怜我,我还可怜你呢。我被下了蛊虫起码还有挣扎喘息还有一线生机,而你不声不响被自家师父捅了对穿,我看是你更可……」
江铃儿咬牙,伸手就是一掌「惊雷」打过去,小毒物早有准备侧身避过,反手又擒住江铃儿手腕制住她,眸色很深,俊容已然没有半丝调笑执意,沉声道:
「算时间,马上又到蛊虫发作之日。如若撞上这时撞上火舞,我们半丝胜算也无。」
江铃儿怒气未消,瞪着他:
「既然不打算睡我涨功力,我又不能给你捉蛊虫,那你要我做什么?!」
话音刚落,小毒物本要张口说什么,却又好像有难言之隐似的,字句都滚到了舌尖又咽了进去。
老毒物在他体内种下的蛊虫来无影去无踪,只有在发作之日咬他一口,除了炼出比它更强的本命蛊或不断吸食他人内功他想不出其他法子,然而和江铃儿的几次亲密接触让他无意中发现了漏洞。
即是在亲密无间的接触中亦如那夜在稻草垛后那般……不断攀升的体温会叫体内老东西的本命蛊无所遁形,他便能找到七只本命蛊施以银针,应能暂缓几日毒发。
当然这些……他没法和她说。
等了许久,等到江铃儿以为小毒物不会再说话时,低低传来小毒物略带喑哑的声音:
「还有两只。」
江铃儿愣了下:「……什么?」
小毒物松开钳制住她的手,抬眸直直盯着她,眼神有些莫测:
「如果不想死在火舞手下就得听我的。」
江铃儿:「……」
江铃儿不耐得掏了掏耳朵:「行行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快说吧!」
小毒物:「抱我。」
江铃儿:「……」
江铃儿梗住,见小毒物仍直直盯着自己,大有她不松口就不放自己走的架势,她挠了挠发,在心底暗骂了一声,认命地两手一张,用力地抱住了小毒物!
「这样行了吧!」
小毒物没回她,等了一会儿也没见小毒物做什么,居然真的只要她抱着他就行。江铃儿乐得轻松,也懒得再揣测他的心思了,不管他什么心思,只要不打她这条小命的心思一切都好说!
沁凉撞上温热的一瞬,她怀抱着的散发着冷香的身躯体温不断攀升着,就像怀抱一个巨大的暖炉,抱着一团火,事实上她就是抱着一团火。小毒物身上的冥火不断烘烤丶修复着她的身躯,全身由里到外被这团火炙烤着丶包围着,舒服得脚趾不由蜷了起来,像只八爪鱼似的抱着小毒物,不断把自己的身躯往小毒物怀里塞,往那团火最炙热的火芯里塞……
因为太过舒服,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而等到小毒物两枚银针落下之时,天方既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