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刘辨机叹道:“寒家数代都是师爷,往来衙门,家父私下说过,谋逆案不能吃黑,因其善后不易,万一败露就难以收场。白孝儒这案子我当初也劝过阎大人,但想着白家独居山中,又有书信证物,白孝儒一死,剩下几个妇人孺子,不会酿成大患。谁知……”
卓天雄道:“现在也未必就是绝路。”
孙天羽揉了揉脸,他赶了一日一夜的路,路过杏花村也未停留,直接赶回狱中,找两人商量,此刻已经困得紧了。
他打点精神道:“我这次去龙源,正赶上军前捷报,白莲教逆匪已被讨平,生擒逆匪千余。看来这案子已经拖不下去,就要结案了。”
刘辨机道:“这么说来,封公公也要回京师了?”
当初三人反复商议,白雪莲死不招供,这案子想瞒过何清河千难万难。
既然瞒天过海不成,孙天羽另辟歧径,想出一招借刀杀人。
如今两广最有权势的不是布政使按察使,而是坐镇龙源的东厂二品副都太监封公公。
阎罗望吹嘘说与封公公是故交,他去龙源登门拜访,封公公赠金送扇,着实看得起他。
谁知都是虚言。
此刻想想,若阎罗望真与封公公故交,还用得着为这案子绞尽脑汁?
有这位副都太监出面,什么波天大案也都按下了。
三人哪知道这是阎罗望吹牛,设计把阎罗望遗留的财物都窃了来,由孙天羽拿了,去龙源走封公公的门路。
没想到连人影都没见着。
孙天羽说道:“我把财物都拿了出来,才见着封公公身边一个小太监,请他出来吃了顿酒席。那小太监说,封公公排场极大,这次又握着兵权,平定白莲教案,等闲知府也难见他一面。就是见到了,也未必会这等小事出头。”
这一下门路断了干干净净,三人都是黔驴技穷,再想不出主意。
孙天羽奔忙十余日,自去歇息。
刘辨机与卓天雄也无心说话,各自回房。
天色将晚,孙天羽来到狱中。
众人从牢里拉了个囚犯,教他说了几句,弄了身衣冠穿戴上,充作京师来的大官。
然后将白雪莲提到公堂——这些天来众人也知道瞒不住白雪莲,不过是略尽人事罢了。
白雪莲仍带着铁枷足镣,那日被狱卒们重创了后庭,原本极险,略有污物沾染就成了肛瘘,终身难愈。
幸而白雪莲正值辟谷,平日只用一些清水,肠道内干净如新,才将养得痊愈。
堂上审讯几句,白雪莲已经看出上面坐的是假货,便闭了口一言不发。
她怕中了狱卒们的圈套,纵然明知是假,也不敢曲意认罪。
审讯次数越多,她越是小心,万一说错一句,或是有人在堂后旁听,那毁的就是她们一家人。
孙天羽踱过来道:“白雪莲,你还是不招吗?”
白雪莲闭眼不语。
“把新来的人犯带上来。”
一阵铁链声从堂后响起,在白雪莲身前不远停了下来。
“给我打!”
皮鞭“啪”的一声落下,接着响起一声女子的尖叫。
白雪莲心头剧震,霍然睁开眼睛,失声叫道:“娘姨!”
那声音虽然痛得变了腔调,但她本能地听出那是娘姨的声音。
自从十二岁到罗霄山学艺,她就一直跟着娘姨,娘姨性子虽然柔弱,但待她犹如亲生女儿,较之娘亲也差不了半分。